薛礼闻言,脸上倒是没有太多意外之色。
因为王胜所言,与他的想法别无二致。
既然常规的方式没用,那就只能采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了。
薛礼如是想着,目光不自觉看向山下,那条在月光的照耀下,闪烁着银白色光芒的大河。
王胜注意到他的目光,也下意识朝山下看去。
看见山底下银白色的辽水,不由轻轻皱了皱眉,沉声道:“公爷的目标,是城中的粮草,若是引水攻城,只怕城中就剩不了几粒粮草了!”
一听这话,薛礼也不禁皱起了眉头。
他喃喃道:“不能用水攻的话,便只能绕开长城,迂回攻城了,只是公爷麾下四千大军,想要悄无声息绕过长城,也不是一件易事。”
“战争哪有什么易事!”
王胜摇摇头,说出了一句很富有哲理性的话,随即淡淡道:“公爷既然定下攻打扶余城的战略,想来心中也该有了腹案,你我还是不要在这里杞人忧天了,等公爷到了再说吧。”
薛礼顿了顿,颇有些颓然地点点头。
没办法,他的确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拿下这座城池。
......
......
柴令武自是不知道,薛礼与王胜已经在开始商议如何攻城的事宜,甚至还连续否定了好几个攻城方案。
因为,他正带着大军连夜赶路。
四千大军,说多不多,说少不少。
但一眼看去,仍旧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。
柴令武骑马走在军中,借助火把的光亮,将将士们疲惫的脸颊尽收眼底。
他皱了皱眉,转头看着跟在身旁的邱源问道:“邱源,咱们现在距离扶余城还有多远?”
听见柴令武的问题,邱源赶忙取出舆图开始辨认自己的位置。
随即应声道:“回公爷的话,咱们现在处于辽水西岸的大溪沟,距离扶余城,约莫还有两百里。”
“两百里!”
听见邱源报上来的数字,柴令武不由微微皱起眉头。
这几日,他已经尽可能的加快了行军速度,甚至每日只命大军休整四个时辰,其余时间尽数用在赶路上。
但......这个速度,还是有些慢了。
主要是现在辽东平原上,到处都是高句丽的斥候。
他们这四千人大军,目标实在太明显。
所谓兵贵神速,突袭,要的就是打对手措手不及,若是行踪泄漏出去,那就失去了突袭的初衷。
而且,高句丽的斥候有马。
若让斥候发现了他们,他们这四千步卒,肯定是追不上的,想要截断消息都做不到。
沉吟一瞬,他转头看着邱源问道:“行军速度,是否还能更快一些?”
“还快?”
邱源吃了一惊,眉心拧成结:“公爷,咱们现在每日行军的路程已经接近六十里,若是继续加快速度,将士们的双腿就该废了,何况粮草辎重也跟不上啊。”
柴令武闻言,果断做出决定,沉声道:“那就不要粮草辎重了。”
这话一出,邱源更是脸色一变,整个人都焦急起来:“公爷三思啊,这粮草辎重,乃是大军生存必备的物资,如何能舍弃?”
柴令武摇摇头,态度坚决道:“只要咱们打下扶余城,自然会有吃不完的粮草,再者,我已经传书营州城,命营州官员派出民夫前来接应大军,将士们饿不着肚子的。”
邱源越发焦急:“公爷,万一......”
“没有万一!”
柴令武打断了邱源的担忧,沉声下令道:“传我将令,大军留足七天口粮与硝粉碳粉等原材料,其他辎重一律留在原地,等候营州城赶来的民夫接手,三日内,大军必须抵达扶余城外。”
邱源满心焦急,只觉得这位公爷恐怕是失心疯了。
只留七天口粮,开什么玩笑?
七天时间,除去三日赶路的时间,便只剩下四日。
四日时间,长途跋涉的大军只怕连力气都恢复不了,还想要攻破扶余城?
这位公爷,是将扶余城当成纸糊的城池了吗?
“我意已决,卿勿复多言,速去传令!”
柴令武却是没有细细解释,如今大军已经进入战备状态,既然是战时,那军中便只能有一个声音。
邱源无奈地一拳锤在马鞍上,却也不敢继续反驳柴令武的命令。
当即唤来传令兵,将他们的命令传达下去。
只是,军中将士在得知柴令武准备舍弃粮草辎重之后的反应,却是完全出乎了邱源的预料。
他本以为,将士们肯定是不情愿的。
那些粮食,毕竟是他们活下去的根本。
孰料将士们非但没有反对,反而是彻底松了口气。
无他,大军要急行军,还要运送粮草辎重,早就让他们身体与精神饱受双重折磨。
现在舍弃辎重,他们就要轻松得太多太多了。
至于口粮,既然公爷说攻下扶余城之后就会有吃不完的粮食,那就打呗。
反正真要到了没有粮草的时候,这位公爷的处境,也不会比他们好到哪里去。
有功劳大家一起分,要饿肚子大家一起饿,很合理,也很公平。
没了辎重拖累,大军的速度再一次拔高了一个度,甚至连士气都高昂了不少。
毕竟空着手赶路,与拉着运粮车赶路,完全就是两个概念。
至于七日的口粮,以及柴令武从营州城内带出来的火药原材料,分到每个人身上,也就是不到二十斤的重量罢了。
比起几百斤上千斤重的运粮车,完全不是一个概念。
舍弃辎重之后,柴令武带着一直行军到五更时分,硬生生比昨日走出了二十里距离,这才下令全军就地休整。
急行军,也就没有搭建营地的必要。
将士们简单的在大营周边放置好拒马,撒上铁蒺藜等防备敌军的工具,便分成三拨人,开始轮换休息。
卯时,天明,大军再次拔营。